见不着女的那感觉就像你进了个熟悉的黑屋子,伸手摸灯绳,一摸没有,二摸还没有,灯绳断了,没灯绳这屋子就黑着,黑得你没点儿办法,黑得你孤单着急。
——《女的》

颗粒不像珠子有孔,可以穿成串,颗粒独立着,抓起来一撒一地,收拾的时候也得一粒一粒地拣。真正的回想是颗粒不是珠子,没有线能把它们穿在一起。颗粒可以发酵成故事,但故事像一个大馒头,白而松软不是颗粒。北京房山云居寺供奉着佛舍利子,说几百年发一次光。那也是一种颗粒,是燃烧之后的结晶。我在很近的地方仔细地看着他们,感觉出遥远无边,我的生命,和我的想象都不能达到的远。他们是佛舍利子,他们留下的原因是因为精华和修炼。他们是经过多少日夜的食物,饮水,思想,经文,粪便等才留下来的。这么一点点东西,像一粒沙子,永远不会消失,没有悲壮,没有浪漫,也没有政治,看见的时候它就在了,你看不见时它也就不在。
——《语录时代的颗粒》

海星这样死亡
在沙滩上
它闪烁着
干成石头

它是这样地
不肯掩饰
用悲愤指着
五个方向
——《海星》

把一只鸟抛进羽毛
它的肉身飞得可真高

一张纸上的鸟,有相同的姿态
只是那背景不够蓝

它让我在静寂中想到真实的高飞
那几乎是一种快捷的消失

这话要再说一遍也可以是这样
——你如果没有在人群中消失就没有飞高

——《精神或一些人的争论》

二十几年过去了,他们的遥远超过了二十几年,他们之所以让我想起来,是他们从真变假了,我几乎不能说服自己,他们肯定存在过。
——《段五》

姚男说,每年去扫墓的时候,才能觉得春天来了。他想不通干嘛在开花的春天去看望死人,唱那些沉痛的歌,本来春天就特别快,看完死人就觉得春天过去了。
——《春天》

青春是个大词,不好把握,把握这个词不如把握住每一段时间、每一件事。我确实不能靠这两个字回忆起特殊的东西来,也许要到常说“过去”的年龄,我才能真正理解这段时光。
——《一个脸盆》

夜,在你感受她时她是那样的新鲜,她的气味和脸色,星的位置和纤云的发丝,无月时的神秘和辽远,使你感觉无依无靠。在你不感受她时,她陈旧得像一方亘古不变的铁,你听到的声响是她体内的声音幻觉。现在你可以闭着眼走回自己的床铺而后躺下,入眠时,夜被你缩小在眼皮后面。
——《毫毛》

看见过死,苍白,冰冷,没有血。像一本书,上边的字突然消失了,变成白纸,一页一页地翻,都是白纸。那样的死,再晴的天,也要眨一下眼。累了。就在眼前。一阵风起,像是从你心里刮出来的。
——《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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