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生命的狂潮正从半明半暗的南方奔泻而来,席卷世界,吞噬世界,使之陷入生命的汪洋大海,空气中充满浓烈的生命气息,有一种呼吸和奔跑的声音,就像愈来愈猛烈的狂风……

没头没脑地写过一篇有五个人的故事,为什么是五个人,想不明白,直到一次开会的空当跑出去解手时,突然忆起五位一同住了四年的舍友,于是便笃定地觉得必有关联。也突然发觉,许久未见的他们,在记忆里正变得模糊。

翻出几张黑白照片,上面有他们模糊的面庞,一如当下记忆里的模样。照片是在宿舍拍里的,黑白的胶卷,半格 LOMO,每人一张。那是一间阴面的房间,窗外满是高树,光线总是不佳,拍出的照片上,身体与阴影界限不明,除了老大叼着烟自带了一点光源,面庞清晰一些。他们的动作好像都不太自然,不倒数完就按下快门是我的习惯,认为出其不意时才能记录下真实的东西。

只有他们五人的照片,没有我的,持相机者喜欢隐去自己,以旁观者的身份记录。

543,是那间宿舍的号码,在记忆中被保护得格外好,它成了最好的一串三位数字。记忆反复包裹,岁月反复打磨,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,不曾褪色。

进入宿舍楼大门,不要走正对着大门的楼梯,而是先左转,走过一段幽暗少光的楼道,从最远端的那个小门上楼,到了五层,推门右转,第一间,就是这间 543。清晰的轨迹,在记忆中也独辟出一条小径来,使我确信,无论什么时候想要回去,都能找到它。

而身处其中的时候,是什么都不记得的。我不曾记录自己拍过什么,直到几年后,与其他胶卷一同扫底洗出时,记忆才又被唤醒。这是胶卷相机的绝技 —— 把记录与回忆剥离开来。到了回忆时才发觉,原来都还记得,唯独缺失一个真实的缘由。按下快门的人就是自己,于是也不涉及伪造和误导。混乱的记忆海里,清晰的片段,猛地浮出,闪闪发亮。

拍完照片就去网吧包夜,下午就去了,因而光线正好,在出东门的石板路上,拍到了二哥被我叫住回头时的诡异神情。另一卷中,混合着最后一次集体春游、凌晨爬山看日出,还有结业典礼那天的一些偷拍。

那个按下快门的人,总是站得远远的。

将电子档分享给照片中的人,收获到的并不都是惊喜和感谢,还会有错愕和尴尬 —— 它们中的一些,似乎不应被记录下来。可被记录下来的那些天,才有机会被我更久铭记。

我是个荒谬的人,因为那些没有被铭记的,会更让我挂念。我总是在记录,试图记录什么,从不清楚。它们的踪迹,遍布我的笔记本、便签、移动硬盘、数据 DVD、SD 卡中,各式各样。它们也多数都没有名字,被冠以 noname 的统称。我的快乐,来自每次回望,总可以通过它们寻得一条小径,抵达彼时的时空。与快乐同时出现的,还有未能记录更多的无力。

记忆不堪重负,未来却滚滚而来。

无奈,我却喜欢着这可笑的死命坚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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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80128 Arlmy 创建
  • 180130 Arlmy 写作完成
    • Tips:失控,聚焦,生命的汪洋大海,局外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