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梦,记了笔记也归纳不出梗概。

梦里在宿醉,给楼下的外文牌子附上了中文翻译,胡乱涂抹。有几个认识的人在秘密筹划着什么项目,我则一脸看不上、瞧不起的态度。

这两天的梦里都随身带着笔和本,试图记录些什么,让自己安心,但却因为在梦里安了心,醒来后便忘得更加彻底,无所适从,空留叹息。

又是凌晨在床上干瞪眼,听肚子里的交响乐,怕是有拉肚子的倾向。它还没倒好时差似的。

与昨天一样的早餐,面包黄油水果咖啡果汁还有腊肠。

今日主题:辛特拉一日游。八点半就出发,一路向北走就到了升降梯附近,发现一早没人排队,于是就即兴地去附近的 Rossio 地铁站买好一日票,转身回来坐梯子。

曼努埃尔式花纹,用铁制作,又有不一样的质感,上面居然还有太极的图样!上行的一段楼梯则有巴洛克味儿的曲线。

登顶。俯瞰整个城市,我心中的地图立体起来。Baixia 区格外工整。两侧两座明显隆起的山头,一边是城堡,一边是青旅所在的区域。今日多云,漫天的云透出一点点蓝的迹象,稍远处,河面上泛着白光。

看看火车时刻表,又马不停蹄去火车站,赶下一班去 Sintra 的葡铁。进车站时遇到通勤到市中心上班的大群普通葡国人,真是各式各样的容貌,各有风味,也不知是哪些人种的混血。多数大叔都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,没有意大利人那么讲究,但也得体。

坐 CP,准时发车,座无虚席。对面坐一对外国大叔大妈,怕是赶火车走得急,大叔坐下后散发出浓重的汗臭,差点想换座位,又发现味道淡下去了。最后居然有香水味重新冒出来……

沿线经过大片新城,与北京一样,大量的人口居住在卫星城,每天通勤到城中心工作。半个小时就可到城区内,蛮方便的。一路好看的颜色鲜艳的小房子,窗子都不大。一路的栏杆全部涂满了涂鸦,没留下一块空白。

下车找了好一会儿车站…… 排队查票,大叔说我们买错了票。擦,搞得我犟脾气又犯了,就是觉得自己没买错。然而辛特拉区的公交公司并不归属于里斯本公交公司,所以里斯本的一日票自然不通用,之前 Lili 做的攻略是正确的,后来我自作聪明改成了错的。

跟售票员犟的时候,在我俩前面排队的一家子同胞,老妈回头来带着轻蔑的口吻帮我翻译售票员的话,“他说你买错票了,你这个在这里不能用”,然后又换上自豪的口吻说“你应该在里斯本买这种一日票才行”,还给我看她手上正确的黄色卡片。我没理她,一直犟到上车面对司机,司机冲我摇摇头。我才终于一脸虚汗地去找刚才的卖票大叔付钱、买票、上车。

按攻略先去了佩纳宫。因为越早这里的游客越少。买票,进场,上了一个小山坡。宫殿整体仍是摩尔人当时的规划。

大门处装饰用的瓷砖是骑士的图案,执剑执盾杀敌状,看来这里曾经好斗尚武。

不过佩纳宫倒更像是被修复、维护过的,或者不久前还有人居住,否则一定不会保存得这么完好,外墙的颜色也还鲜艳,会有种不真实的童话感。

宫内的装饰有很多猛兽、海怪的元素,还有珊瑚和贝壳的雕饰作为装点。石雕像的磨损程度比较正常,终于捕捉到时间留下的痕迹。在佩纳宫这会儿正当中午,乌云压上,挡住了垂直泼下的强光。在宫内停留了一个多小时,因为宫殿在山顶,于是风也蛮大,能闻到海的腥味。没有阻挡,就能望到远处的大西洋(想来也有防御的作用),隐约能辨识出海浪的模样。

宫内藤条样式的楼梯扶手,真是想搬回家…… 室内的纹样倒没有什么特殊的,与昨天修道院里的没啥差别。宫内的回廊就是简化版的修道院样式(也许是因为更古老),所用瓷砖也是比较古的花纹砖,四角上修复后的怪兽,相貌真是萌极了(哥特风?)。

生活所用物件都相当奢华,我更想知道的是它们是怎么被使用的。有一些能够想象出来,但更多都或许已无人知晓了。每个房间都有固定的用途,于是房间所处的位置和室内布置都与其用途密切相关,就连天花板都没有重样的。嘛,毕竟做过王宫。有的房间是罗马味儿的,有的是葡式曼努埃尔味儿自然花纹(不过还是海洋类的花纹更多一些),有的房间连家具上都布满伊斯兰风格繁复纹理,巴洛克、洛可可味儿的倒是没有,估计建造时间在此之前。写书信的房间桌子上有蜡封用的工具,用于招待的大房间里有人在给钢琴校音。

下楼时经过一个高处挂满鹿头的厅,6个大的鹿头,12个小的,都带角。能看出是不同的品种,我只能分辨出驯鹿。其中一个只有一只角,不知道另一半是遗失了还是本就如此。

最后是王宫厨房,跟楼上无人会用的器具一样,都是些工具尸体,一旦不再被使用,便不再鲜活,只是被整齐地罗列在那里,纪念它们曾经的鲜活。

纪念品店。被两只粉色的燕子吸引,买下。但凡是人像作装饰的纪念品,多数都有那位诗人佩索阿的身影,这才第二天,就感觉已见过他很多次。正经的肖像、漫画化的肖像,被印制在各种各样的物件上,还有一本诗集,封面上也唯独他的脑袋最醒目。我并不很喜欢他的《惶然录》。

他似乎已成为了某种流行符号。好像游客们一旦到了这个国度,就觉得自己有机会变得诗意起来,而佩索阿又恰好能表征出这种诗意。我厌恶这样的符号化,是不负责任的恶意简化。

逆行(与一般的游览路线相反),来到摩尔人城堡。嗯……感觉这个不太值,也就是能在高处吹吹风而已,异国小长城的感觉。坐下吹风时,遇到一个可爱的白毛衣妹子,一直腼腆地笑着跟男朋友拍合影,还有一群嘻嘻哈哈的法国人,不晓得在聊什么,只是一路笑个不停。还有一位亚洲脸红衣啤酒肚大叔,站在一处箭台上,举着自拍杆 360 度旋转自拍。空旷无人的地方,人们更容易放飞自我。

这儿比佩纳宫古老得多,景区里还有三处原始人洞穴和墓葬的展示,城堡外沿的石头被海风腐蚀,布满斑驳的痕迹,城堡内的石头则因为常年潮湿而覆满了青苔。

辛特拉地区的地图让我想起 Sicily 的 Zingaro,同样位于陆地的一角,里面有大片的自然林地,交通不便,多数路段都要靠徒步行走。

搭公交返回火车站,找计划吃饭的地方,是个蛮正式的饭馆,还要等位,预感时间有点不够用,于是就又返回车站,饿着肚子去了 Regaleira 庄园。

下车的地方距离入口还有一段不短的爬坡,上上下下了几个小时的今天,现在几近断腿。土豪庄园实在太大……只得直奔主题去看那口深井。一路观察,发现这庄园里有相当丰富的人造元素,还有点儿神秘,然而没有太多时间仔细瞧了。

走过一段暗道抵达了深井的中间层,啊……这深井内侧的纹路和这完美的回转楼梯就足够圈粉了,直接值回票价!

上上下下走了一个来回,在井底拍了很多张照片,这次连相机也无能为力。通过不同层的暗道能抵达庄园内多个地方,很有意趣,钻来钻去时有在穿越时空的幻想。

去庄园的主建筑。显然,这是一个超级有钱且有品的土豪,加之一位意大利建筑师的多年心血,搞出来的东西真是不得了。典型的曼努埃尔风格到处都是,又与其他风格融合起来,用到的元素非常丰富,还不重样,动物、植物、神话、宗教,加上神秘主义,举办神秘活动也毫不违和。还看出罗马风格的壁画(我最喜欢的那种),内部各处柱子的形态也讲究,依各房间的需求设计、调整。

整个庄园灰白的石质建筑掩映在绿色的林子里,在摩尔人城堡上看时,显得格外低调。主人用一生经历收集的元素和设想,创造出了这么奢华且充满趣味的所在。惊叹。

等车,折返。时间离下一班发车很近了,在必胜客打包了一份开放式三明治(类似带 top 的法棍切片那种),上了去罗卡角的车。没座了,于是全程站着,心情如窗外的云层一般阴霾,好在 35 分钟就到了。这时云已多到看不见蓝天了,仅在远处的海面上残存一点亮光。

到了这里,似乎一切都能释然。

简直可以在这里呆上一天。

虽是走在岩石上,却如走在海滩上一样,走几步,就抬头看看海,再低头看看脚下。视野内没有可供依附的陆地,海面上的任何一点波动,都能吸引你的视线。

太多人、太多游记说起那句“陆地止于斯,大海始于斯”,站到纪念碑前,它倒没那么惊人了,因为眼前的一切比它更有力量。但这种气魄,这句话清晰地把它表达了出来,才得以名垂青史。

CABO DA ROCA!

在我俩眼前,这片闪着微光的灰霾,完全不似那些网上晒出的照片,海上日出,阳光突然明媚,晴空无云,满载希望的模样。我们今天只得了一个灰霾的日落。但远方那渐渐暗下的微光,却更引得目睹的人思索,更像人生之事实。

总是会在旅途中遇到这样的意外,次数多了,反而更期待这样的意外。

来罗卡角的路上,车窗上留下雨划落的痕迹,但到了这里却完全不见雨的痕迹。空气潮湿,雨却不落下。

走了几个来回。一面是岩石、海面、海水、海浪,一面是沙地、碎石,还有荒芜的地面,倒也不是荒芜,而似乎是不会腐烂的荒草,这草多是芦荟一样的多肉状,包围着石头和小丘,多是深绿色,有些带着明红色的尖尖,好像要在绿色的地上,燃起火似的。看起来是硬的,于是也无人践踏。大片的深绿色里,只有几条小径可供人们走过。火的根部结实地抓牢地面,裸露在路边的根茎,被游客用鞋底碾作绳索。

有人越过栏杆拍照,站在危险的礁石上,是战斗民族吗。我捧着胶卷相机,想再等一朵漂亮的海浪——海浪兀自在海面上造起的白色浪花,它们有的与露出海面的岩石角力,给岩石戴一团花簇。

为了等待一个瞬间的来临,我久久举着相机不放,全神贯注,因而也观察得更仔细。然而,它没有再来。放低标准,把快门献给了一抹小小浪花的散开。

看够了,转头准备离开。忽然想带走些什么,低头找很久,找到一块小石头,偷偷摘了一朵兀自开着的花(在被我摘下的时候死去),算是作为到过世界尽头之一的证据。性质类似孙悟空的那泡尿。

站在礁石高处,听不见很大的海浪声。天依然密布着灰云,随着看不见的日落不断变暗,云并不急着压下来,雨也是。只感到扑面的潮气。

远远远处灯塔边,一群人不知看到了什么,聚集着,一直也不动。这时,海上有一朵浪悄悄地隆起,散开,又消去,待我看到时,仅余下一抹白。

灯塔亮了。一次快门。

返程。没有注意公交车是从哪里来的,坐定之后才发现是回 Sintra 的,而不是预计的Cascais,呀,被那里牵挂了。车上没有站着的人,一路车也很少,于是司机开得很快。中间有几伙年轻人上车,几个老人下车。外面亮起飞来里斯本时的一片片星光,这次我们置身其中。

Sintra 下雨了,就在我们离开的几个小时里。笃定了我们不会回来,不必再遮掩了似的。路面湿着,碎石铺的路,反着光。仍然不见雨滴的踪影,我们为了避开房檐滴下的水而打起伞,不是因为雨。

火车很快,接驳回住处。取了些现金,因为交房费只能用现金。在青旅那一间转了一圈,发现有 FX factory 的地图,是后天计划去的地方。

去 Timeout 吃饭,三四分钟路程,这次一进门就看到葡式生活(A Vida Portuguesa)的店铺,眼睛直了,好多漂亮的纪念品,由于最后两天还要回到里斯本,于是只是看看有什么想买下来的,到时再下手。我看中了几本漂亮的画册,还有 Saramago 的葡萄牙游记。

点菜…… 啊…… 一脸懵逼,不知道怎么选,为什么老外们都一脸淡定(是不是装的?)。保险起见,选择了有把菜品拍成照片的店,一道三明治,一道沙拉。都!很!好!吃!沙拉里的海盐在嘴里爆炸,然后融入菜里,味道妙极了!

拍了几家的菜单,琢磨着晚上翻译一下,以便改日再战。

翻译时发现:名叫 Santini 的原来就是那家 Gelato 店!因为菜单上是一个球和两个球的价格!

明天是一日游,将是修整恢复的一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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